𝙻𝚞𝚖𝚒𝚗𝚎𝚜𝚌𝚎𝚗𝚌𝚎.
接連數日的蒼白陽光漫射在房。
簾幕盡開,光中有浮塵飛揚,整日浸在乾旱般秋日冷陽裏,那些個做工極精巧的傢俱華毯,諸皆熾白得失色似的。本應驅散森然鬼氣,竟只是益發剝落生氣。
端坐於床的□闔緊眼。
秋日陰雨恍若又拂過鼻尖,陣陣晨風捎著鮮明味道而來,翠綠青草碾碎於泥土、百合的甜膩馨香與極淡的胡桃木氣味。窸窣沉悶近於耳鳴的談話,猜疑與困惑並陳的視線,虛情關懷。
是葬禮與死亡的氣息。
無溫日光所及之處,更能覺出肢軀的寒。
後來他便掩緊了沉重簾布。
只是暗冥當中,他尤其覺出周遭空氣的搖曳:窗櫺同著玻璃震顫,文件無風便飄落於地,瓷壺上的小蓋不翼而飛,鋼筆喀喀滾動,涼去的茶湯竟一口不剩。
縱使白晝,外頭是晴朗乾燥的大好天氣,□仍讓臥室點著燈,彷彿人造太陽。
每每自睡眠中醒覺,眼皮之外透進來的燈照不曾減弱,不存在日落,不會輕易離去。
於是順理成章地,自然、陽光與人聲都隔絕在外。他未曾有過悼念的意,可這一方永遠明亮沉靜的睡房,也形似了有意圖的安眠。
懸於中央的水晶吊燈造型簡約輕奢,倒不如主廳那般壯觀而華麗,然而□仍在每一道細碎折射的青藍光中驚醒。
內嵌於牆緣的暖黃燈源,則如黃昏般曖昧微暗,舉目所見盡皆是影影綽綽,看不真切。
事到如今他才真正體認,這張床之於一人太過寬敞。好幾次夜半,□緩慢醒覺,柔和輕盈的睡意壟罩他……一瞬錯覺床鋪空位尚還殘留餘溫,他翻身過去,指尖觸及的僅有涼意。
他總怪罪肉體的笨重與牢記,而想忘卻一整段時光的暖意未免要耗費更長光陰。
不知幸或不幸,記憶褪色的步伐的確是快,而他的思緒同樣不由自主,試圖捕捉逝去的蛛絲馬跡;但凡他越加嘗試不去思索,曾經的過往就越發鮮烈浮現。
興許是一再地去回想,半夢半醒之間,□益發能在夢鄉邊緣感知那些不應有的——宴會廳下明目張膽揉上唇瓣的指尖;夜半流理台前撫過後頸的舌與絮語;書房辦公桌邊,那些炙熱得恍然能搔癢膚肉的目光——駐於夢土邊境,虛實交錯間,他竟更分不清夢境與回憶,究竟是幻覺晃眼,抑或真正是鬼魅作祟……
□幾近睡去,他嘗試過無視梳理髮絲的觸感,那不過是憶起他指腹按揉時溫度的緣故。反覆掀開的床被也是秋日冷風漏進來罷了。閃爍間微弱晃蕩的燈具更只是風吹導致。
手背抵緊了嘴,卻止不住自己深深歎息,□眼瞼下目珠震顫。他實在難以承認現實之歪斜。可倘若歸咎於腦發病癥幻覺突生,那不正是最為荒唐而不可理喻,他自己都未曾發覺其存在的——
指頭癢得一顫。□眼睫微睜,他不願意去細看,睫尖迷濛柔軟的眼前視野看不清任何所有。也或許,他得以在這樣模糊的視線裏,與他相視。
潮濕溫暖的,恍然間一握就不復的,吻與吐息落在掌心。
那麼近,近得他無從辯駁與逃避,說辭盡化作棉絮與碎片,什麼幻想、記憶、錯覺,諸皆無謂得讓人發笑。
「真的是,」他睜不開兩眼,卻甚麼都已目睹了。自從最初開始,「生前死後都陰魂不散啊。」
那枚吻印在手心良久。
其後是耳廓泛紅的尖端,頭頂髮漩,喉結,胸口……唇瓣軟中帶涼,氣息則是暖呼呼的。他用不著抬手去解衣釦,周身倒也沉墬墬地灌鉛般,四肢乃至百骸動彈不得,而睡衣便自然敞開在無形的指掌之間。
落在膚肉上的觸感竟有確切的形體,揉捻上乳暈的指頭要比結冰更為徹底地涼,刺骨寒風相較之下都顯得溫情得多。可這涼透的指節正擰緊了乳尖,堪稱柔情地非要它充血腫脹。
□嚥緊氣。他並不真正要容忍這般對待,或者說他從未允許過,但他就是……褪去的下褲不知蹤影,裸身在床的他遲來地羞恥難當,面上不顯動靜,然而只需涼絲絲的一吻,□便不得不正視自己面頰上升的熱度。
「……■。」
儘管話到嘴邊有千言萬語可吐的苦水與諷言,他終究躍到舌尖的仍是那個名字。也僅僅是一個名字。
他並無確切親耳聽見那聲笑。
就是漾在頰上的弧度太過昭然。
□緘默而無可奈何地任憑雙腿敞開,五指彈奏般滑過大腿內側細嫩肌膚,並不具實體的指節沒入後孔……那裏不存在任何的甚麼,只是空虛,強烈並且寒徹心扉的空無。
沒有摩擦也就毋須潤滑,想來更無實在的、被填充的實感吧——然而事與願違。雙腳禁不住地發顫,柔韌、充血、暖且涼的甚麼,的確插入□久未交媾的後穴——
「噫、嗚。嗚、■……」
太熟透於性事的肉體被輕易喚醒,無論再如何規避,□畢竟總要面臨他那焦渴難當的慾求。
每當陰莖深並確實,且毫無顧慮地貫穿他,抽搐著吮緊性器的孔肉,還正一陣陣地細密發顫,浸淫於被填滿的當下,蜜與淚都要流洩出來似的……
下腹痙攣著壓抑不住,潮來時刻最為放蕩而見不得人,白濁精液滴流在腿間混雜失禁與潮吹,濕淋淋地已再洩不出他物,仍抖顫著頻頻上揚的胯部,讓他宛若癮發,而苦無戒除一途。
再說他灼燒般張闔著的淫孔竟還沒能饜足。□實在是後知後覺地覺察到,撫吻且施淫行於他的這一緲幽魂,可無人體的極限與適可而止的觀念。紅腫發癢著的腔內亦歡喜地嘬吸不停,惟獨他疲軟刺痛的下體堪受不得——
他沒能及時戳破這場幻夢。
豢養於夢境的鬼魂也就如願踏足現實。
何況他無從想像,這個人心甘情願放手的哪怕一縷可能。
「——這只能是場夢啊。」
回應他的也僅餘,燈驟然暗去的悄然轟音了。